关注非遗 || 手中有乾坤，方寸展神技！

　　记得小时候，电视总会在非黄金时段播放木偶戏，一般都是以潮剧为文本，不知名的两双手躲在幕布后面操纵着两樽布偶小人，本是没有生命的布偶，在真人的摆动下，配合着潮剧抑扬顿挫的唱段和情绪丰富的旋律，仿佛有了灵魂一般生动起来。但是，随着电视节目越来越多，还有互联网、各种电子游戏、甚至虚拟现实技术（VR）的盛行，木偶戏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直至变得落寞，只成为老一辈人封尘的记忆。

　　潮汕地区流行的木偶戏起源于潮州地区，因此被称为潮州铁枝木偶，由于它从皮影戏衍变而成，也有人称之为阳窗纸影戏。由于清代随着玻璃的广泛应用，木偶艺人将纸幕改为玻璃幕，木偶形象也由影像改为形现，高度在1尺到1尺5寸之间，由彩塑的泥头，桐木雕刻的躯干，纸扎的双手，木刻的双脚和金属操纵杆（即“铁枝”）组成，再根据戏剧需求给木偶穿上不同的戏服。 后来，艺人们又模仿潮剧舞台的配置和表演形式，去掉了玻璃幕，因此被称为“阳窗纸影“。同时，木偶的背后和双手的竹孔各安装有铁枝，演出的时候就是以这三段铁枝完成各种操纵动作。三段铁枝看似简单，却可以完成很多高难度的工作，比如舞剑、骑马、执扇等等。

　　令我有机会重新翻开这老旧时光的，竟是因为一次戏曲普查。接到普查通知的时候，本以为潮阳这小小地方，估计只有潮剧一种剧种，没有什么需要大费周章深入调查的。没想到在汇总基层上报资料的时候，发现铜盂镇李仙村还有一个叫做乐尧天的木偶剧团。

　　乐尧天木偶剧团共有11人，表演形式只以潮剧为主，木偶表演技艺以祖辈相传的方式代代传授下去，到团长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传承人。据说，他的祖父还曾将京剧表演元素融入到铁枝木偶的表演当中。团长告诉我们，这些铁枝木偶的制作工艺大多来自揭阳、潮州等地，木偶人物的设计参照潮剧里的戏曲人物分为生旦净丑等行当。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看木偶表演。木偶戏的舞台布置模仿潮剧的舞台，多以华丽精致的潮绣品装饰。剧团的团员有时站立，有时席地而坐，从木偶背后操纵铁枝进行表演，团员一边操纵木偶，一边演唱潮剧唱段，台上的木偶立刻鲜活起来。

　　那天乐尧天剧团表演的剧目是《四郎探母》，团长说，一般情况下，坐在台上正中的人，一般是资历较浅的人，叫中剧。左侧的人叫副剧，是操纵偶人的第二把手。台上位于右侧的人叫作正剧，是戏班的核心人物；在潮汕方言中，还把持正剧的比作一个单位的负责人。铁枝木偶基本表演手法有：推、拉、提、拨、抖等，在表演的过程中表演者要根据人物行当和剧情需要加入各种戏曲动作，呈现独特的操纵技艺。

　　如果说，乐尧天木偶剧团是我对潮汕木偶戏的初识，那么来自澄海的老玉春香木偶剧团则让我对潮汕木偶戏有深刻的体会。

　　和乐尧天剧团不同的是，老玉春香剧团的许班主会自己亲自做舞台装置和木偶人物。传统木偶戏的木偶人物体形较小，为解决远处观众看不清的问题，许班主将其由一尺五寸改良为二尺（约67厘米）左右，以增强观赏效果。在操作木偶时，表演者左手掌心向上，中指和无名指夹住中杆，拇指和食指捏着左杆，右手则捏着右杆，靠腕力改变木偶的动作。我本以为只有三个铁枝操作起来应该很简单，但实际上，在亲自接触之后，才发现木偶虽小但却有一公斤重，在操纵的时候很考验手指和手腕的灵活度，有时候还要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没有接受长时间的训练根本做不来。而许班主在台上表演，张弛有度，每一樽木偶都被赋予了生命力。有时候他还会一手执几樽木偶同时进行表演，仍然轻松自如，令人叹为观止。

　　许班主说，现在木偶戏已经不再如从前那样一座难求、万人空巷了，因为大众生活水平提高，可选择的文化项目也越来越多，木偶戏便不再是文化生活的主流。记得有一年端午节我去看许班主的演出，伯公庙前搭了华丽的戏台，却只有零星的村民来观看。但这仍然没有影响许班主表演的热情，他说：“老爷庙里的诸神也是观众啊！”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随着非遗保护行动日益受到关注，许班主的木偶表演已经成功申请到澄海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称号，他演出的范围也从澄海区扩展到汕头全市各地，在重要的节庆还登上老妈宫戏台进行展演。潮汕木偶戏从衰落到不被年轻人熟知再到逐渐回归大众的视野，这其中的艰辛与曲折只有当事人才懂。许班主说，只要有人愿意学做木偶学演木偶，他就愿意传授所有技艺。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一个城市特有的标签，是一个民族文化气质的表现，愿有更多人一起努力，珍惜和守护这些散落在世间的珍珠。

图文：陈安迪